一只被驯化成人的猿猴,穿着黑西服,亦步亦趋地走上了发言席。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5年,它以什么姿态与猿猴生涯告别?

一篇长达1小时的猿猴报告给出了令人身临其境的答案。

近日,北京鼓楼西剧场8周年“独角SHOW”系列第一部《一只猿的报告》首演,以绝对的舞台掌控力在许多人心上留下了“猿迹”。

故事改编自卡夫卡的《致某科学院的报告》,堪称“逆向《变形记》”。故事中的猿猴来自黄金海岸,两颗子弹把它带到了一艘轮船的笼子里。三面铁栅栏深深嵌入它后背的皮肉中,第四面木板只留下了一道连尾巴也塞不进去的缝隙。在它的眼中,木板的背后就是曾经大口呼吸奔跑而过的森林,铁笼之中是让生命喘不过气来的浓浓压抑。

报告全程充斥着一种第三视角的冷静,没有丝毫的不忿,也从不体现任何阵痛。穿上西服的猿猴,总能从人类的角度进行设身处地的自我催眠,为过去的所有伤痛开脱——它麻醉了自己作为猿猴的精神部分,忘记了被束缚时的苦苦挣扎,坦然说切身体会无法否认囚禁的卓有成效;它美化了自己记忆中的人类,将笼中困兽一般的驯养过程说成是有人拿棍子给它搔痒;它曾经思考着逃跑的一切可能性,包括被巨蟒缠身窒息或立刻葬身海底,最终为未来选择了一条“最合适的出路”。

说是“出路”,与这只猿追求的“自由”完全不是一回事。那是在人类的统治之下的臣服,那是低头向前匍匐前进的唯一方向,那是弱肉强食的“妥协”。在自我迷惑与说服之后,一个孤独的个体正在努力融入更强大的群体之中,它选择磨灭自己的动物性,搭配上文明的外衣,学会微笑、握手、吐唾沫,在吞云吐雾之间扮成身边每一张相似的面孔。更好笑的是,它装模作样地抽着烟,脑海中却一直在思索:烟头和烟屁股到底有什么区别?嗨,这有谁在乎呢!看起来又没差别。

不管是否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跟着人类去做总是没错的。它学会了喝自己并不喜欢的烧酒,甚至开始学着说人类的语言,一句“你好”传遍整个船舱,让它心目中的“出路”更加明确——进步!进步!像人类一样生活!它心心念念地认为,在文明铺就的道路上离开铁笼,就有了真正做选择的权利,然而,事实却并非如此……

演员李腾飞上场就是活脱脱一只猿猴,走路时松弛地甩着下垂的手臂,两爪交叉按着讲台,这些模样都在昭示着它的本性。令人疑惑的是,发言席上的猿猴,理应是成功驯化脱离动物个人的状态,不是吗?

舞台上的猿,被人类捕获后就此告别森林,进而被囚禁于铁笼,自然身处困境。可反观铁笼外的人类,他们的文明就没有丝毫值得反思之处吗?生命,到底应该以何种方式绽放?

随着故事的讲述,李腾飞脱掉上衣、长裤,露出人类熟悉的肢体,却又在发出兽性般的不甘。这种反差感让人内心如一团迷雾,亟需一记重重的叩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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